2008年10月8日 星期三

午睡王室山



Oct 8 2008

一天沒講話的我. 自己旅行就是這樣. Palermo果然和村上說的一樣. 髒亂, 破舊, 頹痞, 但我還沒見到槍殺. 這裡有我喜歡的磨石子地板. 甜點店的比例很高, 裝飾著令人喜歡的彩繪玻璃, 黃燈暖暖打下來, 走進去的人像走進一齣齣戲裡. 午飯之後我在諾曼宮附近等389公車準備上王室山, 身旁幾個老人, 穿西裝的上班族和一群高中生. 分不清楚放學還是蹺課. 這些年輕的孩子身材佼好. 個個站的筆挺, 胸膛突出. 說話時配者誇張的手勢, 指天指地, 好動不安, 但眼神總是專注地緊盯彼此. 他們讚嘆什麼的時候先是噗的嗤笑, 賞個白眼, 手背反打在對方肩上 啪紮實的一聲, 聽得出那的確是青年人結實的體格. 他們太是自信, 像盛開的百合, 香上了每個人, 從散亂的捲髮, 從過小縮水的運動衫, 油滋滋的手裡散發出剛吃完的章魚醃. 正午的太陽加溫. 整個Palermo像裹滿焦糖的布蕾慢慢溶化.

公車開上山坡, 後面陽光滿天, 橘子滿山谷故稱黃金盆地. 千年石板路, 大階梯遍佈, 王室山的石階最高可有30公分. 少數酒足飯飽的人帶著草編帽坐在上面抽煙. 幾個人趕著去準備收攤的菜市, 撿剩下的小魚水果. 出家門的時候輕輕, 細心上鎖像是重要的儀式, 儘管那門都破的不像樣. 五, 六個不同時代的大鎖黯淡極了.

還沒回過頭來已是午休時間. 整個城突然靜下來. 雜貨店沒把鐵捲門拉下來, 但裡面空無一人. 鐵架上擺者令人懷念的保久乳, 旁邊堆了一攤灰塵滿佈'made in taiwan' 的玩具. 活像小時後的時光隧道破了洞, 把我的玩具全吸到這兒來. 這裡還賣衣服, 拼布的睡衣. 午後的氣溫上升, 眼前店內的陳設暖哄哄地飄起, 頓時惺忪. 時空互置的錯覺令人毛骨悚然.

我需要尋找一杯咖啡.

西西里. 海鮮番茄過一生


西西里的番茄好吃極了.
熟透的那種, 沉的很.
像中世紀拿去丟犯人的
一落地就汁漿滿溢.

不會說義大利話.
一隻手指點來點去
別人的盤中飧
我要吃這個, 那個, 還有那邊那個,

然後就出來了.

沒有星巴克的城市



沒有穿Nike聽iPod的人在慢跑.

早晨起來的帕勒摩還是灰濛濛的, 飛揚的沙塵. 倒不是大興土木, 但零零碎碎的工地, 重建, 維修, 拆除隨處可見. 如果推開落地窗想來個青箭口香糖式地大口呼吸可能得先戴上sars面罩.

住的地方離巴拉洛市場以及烏奇利亞市場不遠. 後者較為一般旅客津津樂道. 這兩處果真和村上村樹形容的一模一樣: 髒亂, 破舊, 頹圮. 巴拉洛市場後巷的幾條巷子雖呈現巴塞隆納哥德區的氣勢. 樓面高大, 每戶也都配置半坪左右大的陽台. 不過年久失修的它們往往堆上經年累月的家用廢棄品—嬰兒車, 破鍋子, 死掉的盆栽, 彈簧外露的床墊. 一個印有米老鼠大頭的玩具盒歪斜地擠出鏽欄杆. 誇張的米奇笑容與與周邊傾頹的陋房很不恰當.

烏奇利亞市場的中心是四五個魚攤. 新鮮的小管, 烏賊, 章魚, 鯖魚種類和台灣差不多. 令人驚艷的還包括雕魚和劍魚. 幾個老闆紛紛把最大尾的劍魚頭砍下來, 把'劍'用鐵鉤麻繩吊起來展示. 那魚的眼睛極大如核桃. 上面爬了幾隻蒼蠅. 鮮魚旁邊一個老頭把鮪魚(吞拿魚)削成薄片, 層層疊好在長的像掬水軒蛋塔鐵盒裡面. 用雪白的海鹽包覆起來. 這便是具有900年歷史的鹽漬鮪魚.

魚攤把周圍的地板弄的更濕. 之前提過帕勒摩的石板路空隙極大. 細看縫隙間流著灰濁的魚垢. 那路面下不是非滲透層的水泥柏油因此不會竄流. 土地吸收了幾百年的贓物長出嫩綠的小葉. 沒有什麼高尚的希望感產生倒是給人一陣噁心.

路邊的橄欖油販摸著肚子和我擠了個媚眼. 這是今天不知第幾回. 純視覺來說西西里的男人有兩種, 看起來脾氣不好的還有油頭粉面的. 會瞪著你看的兩種皆有, 而會上前調戲的則是後者. 在西西里獨自旅遊真不是太方便的事情. 照相的時候會有人要求合照還要你寄給他(地址真抄好塞給你). 坐公車的時候用單字聊天法拼命攀談 (tourist? holiday? boyfriend?), 臨走前還要求一吻送別. 連吃飯的時候被辣椒嗆到還得被老先生們指者哈哈大笑(聽起來差不多就是 '媽媽咪呀, 這個笨女孩'的意思). 更不用提無數次的聽見背後人叫我Ja'pon' Ja'pon'或是好奇來摸你一把.

那賣油的還衝著我笑.

我正用相機捕捉他身旁的垃圾堆與廢棄房屋. 他看著我. 和我一樣黑色的眼睛.牽著女兒把她飛捲的頭髮用力地撫平梳弄整齊. 我才想到誰都不願家園這樣的景象留在觀光客的相機裡. 無論那是什麼樣的用意或出發. 我想我的侵犯比他們對我的言語挑釁是過分許多了.

他仍笑著沒說什麼. 我的眼睛透過鏡頭. 快門響起

剛才那條劍魚也是這般空洞地回看他的家庭.

2008年10月7日 星期二

西西里灰涼涼





距離上次自己旅行有5年的時間 (驚) 自從03年自己在英國北邊晃了2個禮拜後就對單獨旅行失去了興趣. 這些年大大小小為數不多的單獨小旅行是有, 但都不超過1天. 不去還好, 一去驚人,
直接跳到旅遊玩家口中進階級難度的西西里島.

我知道南義人百般聊賴, 地痞橫行, 偷拐搶騙, 大呼小叫. 心裏做好了準備. 不停幻想如果被人從背後敲昏或是呼嘯而過的摩托車搶走我肩包的場景.

上次獨自旅行認識到原來自己很需要人陪的事實. 5年後, 也許這次我會發現, 原來自己已不需要人陪.

星期二飛Palermo (帕勒摩, 西西里首府)的旅客並不多. 飛機經過科西嘉島上空時已經是夜晚了. 下望燈火金黃悠悠的. 不清楚什麼時候才會再從新愛上冷冰冰的博物館和畫廊. 但對於即將看到大海, 漁民走卒, 港口市集, 小路, 火車站, 棕梠樹, 檸檬, 橄欄, 石頭城堡, 穿花裙的婆媽, 廉價的煙草味, expresso, gelato... 整個人就會變的精神的不得了. 大概是倫敦待太久急需下重本的調適.

3個多小時後我已然走在空隙很大, 邊角很圓滑的石板路上. 千年的路面不坑疤才有鬼. 我像隻駱駝一樣走路搖搖擺擺上上下下. 這城市的海風有點不痛快, 一是沒有北義來的涼沁. 二是夾雜莫名奇妙的小沙塵. 有點"重"的撲到臉上. 真像被海集氣打了一拳.

羅馬大道(每個城都有這麼一條Via Roma, 有點類似台灣每個城鎮的"中正路"貫穿城市)上的商家正好打烊, 義大利沒什麼酒鬼--從小被咖啡澆灌的神經應該很難被麻醉--但路上總有人像剪影一樣黑黝黝的亂竄. 幾個中年人死活不回家, 渾厚的嗓音配上許多手勢的交談, 抽菸, 打量我的步伐, 長相, 行李. 他們此起彼落的"ciao, ciao"讓我氣壓未消的頭昏沉沉的.

轉個彎到了我的旅店. 房間天花板挑的老高, 家徒四壁中間一張床, 其實真像在監獄. 11點了睡不著, 腿癢想下樓瞧又膽小. 推開落地陽台窗是誇張的喧鬧.原來這房仍是面向Via Roma. 瞧者樹頭枝枒間的月亮我很靜默. 我唯一的台詞是尖叫. 但這也被摩托車, 卡車, 計程車呼嘯搶了去. 樓下那些人還在咕噥說個不停, 話完帶上幾個親吻.

乾巴巴的. 如這不停吹來的風一般.

圖: Via Roma

2008年8月17日 星期日

虧欠

Happy Together裡面的花內褲, 掉漆的牆壁,
總是濕的地板, 我和你的世界. 夏天. 汗, 氣味, 床單, 愛也是實在.

點了菸, 煙不走, 滯留這裡. 停住的還有掛在口邊講不出來的話.太傷人了, 我知道你做過的那麼多那麼羞恥的事情. 如一道破布遮掩的爛腐傷口不需掀開 膿滴了出來.

你的秘密也是 臭到酸噁. 啤酒喝光了, 酒瓶曬得溫熱, 什麼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我的中午呢, 我的清晨呢?都被你蓋住了. 那煙還掛著. 灰進了眼鼻, 好像吸到腦裡去了. 我想把那壁紙黏好. 或是幫康乃馨加點水, 那個花瓶太小了.

一隻蜜蜂吸蜜吸的飽脹. 死在我寫信給你的桌前.
翅膀斷在現在寫的這行.我偷笑了起來, 以為自己有蠱惑的天才.
翅膀沾的花粉要吸到肺裡進到你心裡.你就永遠知道從來不是我虧欠你.

2008年8月2日 星期六

和宇宙接連

我還沒學會沉默這項美德
我緩頰的對象通常也包括自己
我對於自己也時常懷疑
我之於自我若沒有維繫的槓桿平衡可能任何一邊都只是個幻像而已

一定也有人是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下就老死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的價值,
或是每天煮飯,澆花,抽菸, 吃優格換小孩子尿布, 這些畢後的意義.
活著也許是認識自我過程中最諷刺的方法因為充滿了自欺欺哄,
廉價的原諒, 還有搞不清楚就去做的決定

也許我從來就只是在合理化我的每步舉動而沒有真心想要求過什麼.
那些履行瑜珈的人們說 "和宇宙接連了"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2008年4月30日 星期三

五線譜在海底


這是得穿外套的海灘
冷冷的沙, 踩下去有記憶溢升出來
把腳放進下過雨的沙坑,
台北任何的小公園有的那種

沙灘到底是會延續到海底的嗎?

海岸沿成一片的小屋
傳統的beach hut長的像個縮小的馬戲團帳棚
維多利亞時代可以拖進海裡,
就不用倘胸露臂地走進水中
保守的英國作風, 一張張的臉載浮載沉
陰鬱的水面陽光穿越不了.
看不見, 聽得到. 我們用頭來交往

2008年4月1日 星期二

there is a very part of me

愛城市這個產物, 人手建立起來的繁華.
喜歡火車滑過城市, 越過隱藏在椰子樹下的違建, 跑過廢棄的排水道, 日式房舍.
一路直駛的列車和發展政策一樣, 沒能停下來看它毀滅了什麼. 
我愛臺北, 但連臺北以前有運河都不知道.

我寫過, 或讀過很多城市的論文, 我千篇一律的重複GaWC的排名,
這是城市唯一進步的原則, 排名很簡單現實, 從gamma 到alpha,
人人可參加, 一起來修成正果. 照者排名走, 有一天大家都能成為world cities.

但這個準則令人迷惑, 臺北也在爬我知道. 我不敢去細看它攀爬的過程, 那需要極大的勇氣.

火車還是不留情的在跑. 電線在頭頂上交錯, 飛奔往後. 
後面都是光鮮亮眼的玻璃帷幕大樓, 太陽光下閃亮亮的. 
再遠一點二三十年前的水泥大廈乖乖如積木併靠, 現代主義下洗盡鉛華
他們的名字很多像是祥麟, 華園, 固豐, 再做作一點的有築情, 雅逸...
火車衝出城市的外圍, 這裡可以大聲鳴笛幾下, 黃黑色的欄桿降下
就是連續劇裡女主角抱個大肚子要去臥軌時會掀起來的那道軟弱柵欄

本來就沒有什麼規劃郊區, 所有的事情變得更加混亂.
瓦斯行的樓上是旗袍店, 有按摩的, 廟公, 里長,徵信社, 住商混合,
歐洲在都更一直強調的混合型發展在臺北的交流道外看起來卻很無助.

臺北的味道是水泥的味道, 其實風一吹來就聞得到, 雨水淋過也會聞到. 冰涼涼的.
它突襲你的嗅覺, 猛不然的感覺像吃炒波菜時不時咬到的砂子, 無法避免
那些蔡明亮電影裡西瓜滾過的房間, 樓梯間, 也有差不多的氣味飄來, 不過多了濕潤,
圍繞你的還有百貨公司美食街的油煙--鐵板燒, 西點麵包, 海南雞飯, 咖哩, 可麗餅...
樓下吃的人就這些

卡車, 還有窗子裡盪出來的臺語歌. 那司機細看還長的挺不錯. 一頭俐落的短髮. 但點菸的樣子太臺. 吸的第一口火星蕩漾. 眼睛瞇起, 挺享受的樣子. 他的工頭朋友三兩步跑了回來. 手裡捧著葡式蛋撻, 炸雙胞胎, 八方雲集的鍋貼還有奶茶及提神飲料. 兩人開心得很. 直衝衝地往工業區開. 

此時此刻, 我想起這些的時候在倫敦, 2008年的4月1號. 愚人節. 陽光普照, 我在Spitalfield Market 的辦公商圈裡吃草莓蛋糕, 如果說悠閒的話也只是因為剛結束了一個面試. 如果只是一眼望出店面, 可能會覺得自己在雪梨, 或是舊金山. 都更後的東西都長的一樣.  廣場椅子上的猶太老人已經坐了30分鍾. 低頭默禱. 有時候擡頭看看周邊. 

和我相同, 好像很不專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