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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3日 星期五

充滿洞隙的雲 - 藤本壯介的蛇形藝廊夏季展館


(c) Lew Sin Hoe

文:楊思勤 Chris Yang
攝影: Lew Sin Hoe, Chris Yang
文章刊登於 TA臺灣建築 2014年11月號

今年春天,當蛇形藝廊的新聞稿和效果圖發出後,這座由日裔建築師藤本壯介設計,被暱稱為數位雲朵的臨時展館得到熱烈的迴響。輕盈半透明的網格,20mm的纖細鋼柱交錯的造型從效果圖上看來相當撼動人心,越靠近建築外圍的部份越顯得虛無飄渺,如煙如霧與空中白雲融為一體。

蛇形藝廊(Serpentine Gallery)位於倫敦肯辛頓公園。每年夏天會邀請還未在英格蘭本地擁有實際作品的建築師為倫敦市民設計只開放三個月的臨時展館,提供大眾活動空間,能坐望公園欣賞美景的咖啡館並定期舉辦論壇,講座及晚會。蛇形藝廊給倫敦建築界帶來創新的思考,實驗,改革與挑戰,並讓大眾齊來驗收,接觸和參與。

藤本狀介是歷年蛇形藝廊邀請來的第13位建築師,1971年出生的他也是最年輕的受邀建築師。繼尼梅耶(Oscar Niemeyer ) 、法蘭克蓋瑞(Frank O. Gehry)、尚努維爾(John Nouvel)、彼得祖母特(Peter Zumthor) 及其他資深建築師之後,藝廊希望招攬年輕一輩的建築師,讓不同建築世代的聲音得以彰顯。

藤本壯介此次為藝廊打造的展館占地350平方米,和往年一樣站立於藝廊前方的草坪上。藤本說, 去年11月來到肯辛頓花園勘察時,便期望自己能打造出介於自然(nature)與建築(architecture)之間的構造物。最終的展館造型為兼具機械與有機感的雲朵狀,不僅模糊化了室內和室外的界限,也讓建築巧妙‘融化’於自然環境中 。
(c) Lew Sin Hoe
展館以模組化的方式興建, 400mm x 400mm 和 800mm x 800mm的鋼柱正方體在工廠鑄好後成為55個單位,再用大型卡車運載至肯辛頓花園,於現場組合。預鑄和模組不外乎是聰明有效率的建造模式,要再延伸或縮減都很有彈性。這不只是專為蛇形藝廊所打造的展館,更是一個可以廣為使用的概念性產品。
以天氣狀況來說,藤本壯介算是近年來最幸運的建築師,今夏倫敦有非常罕見的熱浪來襲, 艷陽高照的比例比陰雨天高得多,前來公園和戶外的人次踴躍,展館的佳評如潮。(c) Lew Sin Hoe


藤本壯介另一表現難得的地方是他做了一個大家都看得懂的建築。從往年展館的經驗中我們可以發現,非建築師/設計師/藝術家的大眾常會發生 “看不懂”以至於無法認同建築的狀況,主要又可分為兩種反應,一種帶有自卑心理,認為或許是自己沒有藝術素養,程度不夠, 另一派就傾向不客氣地指責醜陋。舉例來說,同一地點,前年彼得祖母特的展館-“關鎖的園”( Hortus Conclusus,屋頂敞開的黑色長方體)。 筆者的友人提出一連串問題言猶在耳 “為什麼要用黑色?好醜看了好沮喪。為什麼看不到裡面?這不就是長方形的建築,有什麼特別嗎?”然而藤本壯介的展館似乎沒有這個問題,他做了一個大家都看得懂的建築-造型友善,量體無害,容易聯想 ,方便使用,設計道理清楚明白。

熟悉藤本作品風格的人能馬上想到他在東京都心的透明住宅案House NA,他的蛇形展館在規模上是House NA的擴大版本,在使用深度上卻又是House NA的縮小版本。House NA 由21片相互錯落、高度不一的樓板分散組成,形成豐富多變的內部空間,和各種‘次空間’。建築內沒有一定的界限,滿足客戶對於‘遊牧式’居住的嚮往。各人能找到各自的定位,並持續定義不同的空間機能。 一片樓地板能讓人或坐,或躺,或向外眺望。 各自透過室內階梯相連接,使用者能自由地在空間中活動。
(c) Iwan Baan

喜歡三宅一生,崇拜愛因斯坦的藤本形容自己的建築風格為原始未來派 (primitive future)- 重返原始居住的原型,找尋未來居住方式的方向。5年前的一段訪談中1,藤本說明了他對於兩種建築原型“洞穴”和“巢穴”的思考,巢是一個萬事已備,功能齊全的地方,而洞則是一個未經處理的空間,使用者必須適應並找出自己舒適的方式;後者容許並能激發更多創意,也是藤本所偏好,未加以定義的空間形式。同樣的原則也套用在今年的蛇形藝廊展館上, 得到很好的迴響。

若在雞蛋裡挑骨頭, 類似小學或公園遊樂場攀爬格架的展館在某些地方墊上玻璃當作階梯和座位,普通人或坐或登是很方便。但身障人士、關節筋骨不好老年人以及幼童則較難使用,展館內外不斷能聽到父母擔心孩子安全的警告-“小心別跌倒”,“別撞上邊角”,“看仔細,不要踏空”,“別再爬了”。另外,在使用普及度上, 還有其他族群也是沒有被考慮到的。

每年的蛇形藝廊都大力宣導這是個市民平臺,是個歡迎大眾的場域,提供大家一處能休憩聚會,族群相容,遮風避雨的公共場所。 今年Hans Ulrich Obrist(蛇形藝廊總監之一)形容2藤本的展館如同烏托邦式的雲朵城市,英國金融時報的建築主編Edwin Heathcote更讚譽3展館打破中產階級主導下的土地價值,經濟和使用者階層限制。但現實狀況果真如此美好,理想大同?所謂的 ‘大眾’又真的包含社會中所有行行色色的人嗎?舉例來說,社會上最需要遮風避雨,也特別需要被照顧、傾聽和融入的一群人,應屬無家可歸的街友,但筆者從來沒有在蛇形藝廊歷年的展館看見他們的蹤影。在展館舉辦的各項活動除了慈善晚會外,似乎也遺漏其他針對弱勢團體的活動。


筆者在初秋展館閉館之前再次造訪蛇形藝廊,是個陰鬱的雨天,之前艷陽下的白雲變成了灰魘的烏雲,別有另一風情。 或許效果圖營造出的氣氛過於遼闊與輕盈,親身坐在雲中的經驗和效果圖有些許落差(不只因為天氣的關係),例如鋼架的視覺層次上的密度感不如效果圖上柔和,虛無縹緲的表現手法-從雲朵內向外看比外向內看要來得弱。我再攀上最高處,坐在藤本壯介先生的雲朵邊緣,我開始思考想現今效果圖對於事務所的意義。對照印象和現實的差別,此案落差還算小,反看其他競圖案例,我們可以試問效果圖到底是願景塑造還是虛有其表追求美感的演繹?
(c) Chris Yang

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效果圖越做越逼真,3D動畫越來越精緻。 因為客戶要,所以建築師配合,不惜花上大筆資金和時間製圖修圖。 然此行徑是否釀至惡性循環-讓客戶過於依賴眼前的‘畫面’ 並越來越缺乏想象力和全面考量空間佈局的觀點?等同的時間和金錢如能投資在和客戶商討,研究建築還能從哪方面與周邊的人、事、物互動;還能為社會上哪些人服務,勢必能讓建築師的設計更為雋永。

當我們高高在上坐在藤本壯介的數位雲朵裡,應當思考我們是否失去身為建築師,身在其位該有的高度視野。

眼前雲朵的洞隙代表對於美觀的執著還是警告我們的內心逐漸淪落空洞?

(c) Chris Yang


註1
訪談出處 http://www.designboom.com/interviews/designboom-interview-sou-fujimoto/

註2
出處 www.architectsjournal.co.uk/news/daily-news/-sou-fujimoto-unwraps-2013-serpentine-pavilion/8648890.article

註3
出處 http://www.ft.com/cms/s/2/6b4c3cdc-cd28-11e2-90e8-00144feab7de.html#axzz2iMFyUF4R




2013年10月1日 星期二

It's All About ME



文:楊思勤 圖片提供: ME Hotel
刊登於2013年10月La Vie 雜誌 《旅人之館》專欄

寫得意猶未盡的ME Hotel, 還想再更針對建築的描述在建築雜誌上寫一篇。
今年一路忙碌,每月國際新聞編輯能按時交稿便已偷笑,
剩2個月便要送走2013,希望年底前能再孵出幾篇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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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建築大師諾曼福斯特的粉絲,那你不能錯過他在英國的第一個旅館作品-甫於今年初開幕, 位於倫敦國王學院附近的ME Hotel。

西班牙酒店品牌Melia旗下的 ME Hotel靠近倫敦科芬園(Covent Garden),飯店原址是1903年開幕的Gaiety Theatre。和Strand(河岸街)上面其他百老匯劇院一樣曾笙歌不斷,熱鬧非凡。 十年之內,劇院後方的餐廳和旅館由馬康尼公司(Marconi Company)買下, 成為倫敦第一個商業廣播發射站, 之後更是BBC 的第一個廣播中心。隨著劇院歇業,二戰侵襲, 1958年劇院終遭拆毀。六零年代這裡興建起一辦公大樓, 是花旗銀行在倫敦的重要據點。

福斯特設計過許多劃時代的建築,暱稱黃瓜的瑞士再保大樓、德國國會大廈、香港赤臘角和北京首都機場等,都是屬於大規模、甚至國家級別的建設項目。身為建築大師,福斯特不止可以設計出在視覺上令人震撼的作品,在人性層面也能兼顧最小的細節。福斯特面面俱到,手法卻又不著痕跡,一氣呵成。若我們將設計尺度從城市,建築到生活起居逐一縮小,ME Hotel可說是窺看福斯特對於演繹生活設計、設計生活的最佳範例。

來到ME Hotel 門口,沒有穿西裝的保安人員或帶禮帽的門房正經八百地對你致意,反而由身著灰色線衫、打扮輕鬆的兩位男士引領我穿過大門進入飯店。少見的是,Me Hotel的接待大廳不在地面層,客人必須搭乘電梯到達2樓辦理check-in。電梯一出來,經過一小段昏暗的走廊,有點像走進戲已上演的劇院中。隨著腳步移動,四周突如其來幾道光芒隨即撲來身上臉上,擡頭一看,頭頂上居然是個小天窗,夏末的陽光瀟灑地闖進我所身在的一個幻若金字塔的空間中。環視四周,晶瑩潔白的三角形大理石閃閃發亮,它們個個排列整齊,一路飛聳上天。

每位訪客check-in完後意猶未盡地在這個空間內漫步, 不知聲波是否因為在特殊造型而被削弱,或是大家自然而然變得輕聲細語,此時倒不像在劇院,反而更像在座教堂,靜謐安寧。在這個金字塔中,心情慢慢得到溫柔幽靜的釋放。

Melia集團打破國際慣例,從建築設計、室內設計乃至傢俱選擇,都由福斯特本人親自參與構想與親選。從裡到外,不假別人之手。

ME Hotel 的客房位於接待大廳樓層之上,157間客房, 分為8種房型。電梯到達每個樓層後, 一打開門便是由下而上延伸的傾斜金字塔牆面,大理石顏色換成了對比黑色,搭配黑色地毯,延深了最初的劇場感。大理石牆的上下方透出銀白色光線。 傳統旅館的長廊總是永無止境不斷延伸,幾號房到幾號房向左走,幾號到幾號又該向右走。ME Hotel的房間佈局則是三角型,以中間金字塔核心為主放射開展, 充實聰明地利用空間。 客房樓層大量的黑色透露一絲成熟典雅的神祕感,空氣中除了飄散著輕柔的音樂,還有一股軟軟的西瓜甜香,加上腳下踩著如春天軟泥般的地毯,視覺、嗅覺、觸覺在這裡得到舒緩的平衡。
舒適的鐘情套房Passion Suite 
(拉門的樣式和其他傢具讓人想到20世紀美西的經典現代建築中的細節)

正當眼球適應了昏暗的空間,一打開門卻是另一新天地。相較於外面的黑色調,客房內以明亮的白色為基調,淺白皮質牆壁、米灰色傢具和深褐木地板的搭配自然不做作。 牆上的客制設定讓訪客能調整溫度和燈光。Sexy mode的選擇可將室內燈光調整為粉紅、藍色以及紫色,成為整個飯店最跳tone的設計。


Aura Host 貼心為客人準備的新鮮水果,香檳,在鏡子上留下歡迎字句。

倫敦的飯店競爭非常激烈。除了氣派輝煌,歷史悠久的大飯店屹立不搖之外,近年來主打小而美,設計絢爛、奢華新潮的精品旅館更是層出不窮。站在ME Hotel 的屋頂酒吧望向河岸大街,一下便能認出有名廚Gordon Ramsay坐鎮的薩沃伊飯店(Savoy Hotel), 以裝飾藝術而聲名遠播的河岸皇宮飯店(Strand Palace Hotel)。另一端,泰晤士河的南岸,西歐第一高的Shard大樓內更有香格里拉酒店。“倫敦這麼多旅館,你們怎麼爭取旅客?”。帶著我參觀,來自西班牙的瑪塔小姐給了我一個熱情自信的微笑 “服務。” 她說。

全景總統套房 Suite ME 

ME Hotel為每位客人提供專屬的經理,不叫客服經理,而是Aura Manager – 氛圍經理。在客人入住前會與客人討論住宿的需求,佈置客房。如果恰巧遇到訂婚,週年,生日等紀念,更會悉心詢問是否需要特別的安排。 下榻飯店的時候Aura Manager會親自在接待大廳等候,為你倒一杯香檳或是送上其他飲品。

“妳有沒有發現,我們的員工不戴名牌?” 瑪塔一說我才發現從接待迎賓到餐廳侍者都沒有任何員工識別。 “不需要名牌的原因是我們會記住客人,並且和每位客人介紹自己,通過談話讓彼此熟悉,拉近我們的距離,認識了成為朋友,也就不需要名牌了”。

結束訪問以後,瑪塔小姐和我來到飯店頂樓的Radio Bar。 倫敦的頂樓酒吧不如紐約或是其他城市多,能夠俯瞰城市的機會少之又少。Radio Bar下午5點已經湧入許多客人。“Chris,這時候在我們這裡看夕陽是最迷人的了!”,帶我們入位的領班自然喚我的名字。
頂樓的Radio Bar位於飯店10樓。在此可以眺望近乎360度的倫敦景色。 取名Radio為了紀念這裡曾是倫敦第一處廣播發射臺的歷史意義。 

站在高處望著泰晤士河,看著穿梭於街道的汽車、行人、腳踏車騎士…明明該熟悉的景色卻有點陌生,或許是觀察的角度不同了?太陽緩緩落下,倫敦繁忙的一切似乎也漸漸放慢了步調。

ME Hotel 連接: http://www.melia.com/en/hotels/united-kingdom/london/me-london/index.html


2013年9月20日 星期五

國王十字的都更之路 Part 2 of 2


延續上篇

1996年的英國衛報指出這等於將價值57億英鎊的地產大方送給了新地主。在國王十字有兩個地主: 主要地主為上篇提到的國有企業LCR,另一較小的地主則是德國貨運公司DHL(註1)。

“地是誰的?”這個問題決定了都更的方向和過程。國王十字不像去年我們討論過的倫敦可茵街的案例:當年的 “左翼”勞工政府倫敦市議會將土地產權半賣半貸給當地居民團體,讓他們自己決定如何開發和都更自己的家園-國王十字並沒有這麼幸運。

本地居民團體一直避免讓這裡變成另一個辦公大樓雲集,孩子不能自由奔跑玩樂的都市叢林。但是,由柴契爾開展出來的新自由主義讓1997年就任的 “新”勞工政府、2000年上任的第一屆倫敦市長李文斯頓、現任市長強森、乃至現今卡麥隆的保守黨聯合政府的發展政策,侷限在‘拼經濟’(growth-oriented) 的基礎上。國王十字身為連接歐陸和英國的門戶,絕對是企業進駐的絕佳地點,從經濟角度來看,興建辦公大樓才能帶來最大利潤。

我們或許可以這樣說:居民期許都更之後是舒適家園;而政府對都更的期許則是優質商業辦公中心。

國王十字基地,舊有建築未拆除前面貌(Source: Holgersen 2009/ 製圖:楊思勤)。
負責開發整片國王十字都更區域的開發商為Argent。Argent在 2004年五月向倫敦肯頓自治市政府(註2)提交了都更規劃案。2005年提交修改版本後,在2006年三月取得規劃許可。2007年海峽隧道連接鐵路正式完工,聖潘卡斯車站重新營運。2008年,拆除整建工作正式開始。

國王十字未來示意圖 (製圖:楊思勤)。總體來說,國王十字將創造:
50 棟新建築
2,000 個新住宅單位
20 條新馬路
10 個大眾廣場
67 英畝 (27公頃)
辦公面積:315,870m2
商業面積:46,452m2

房屋問題
開發商取得規劃許可後半年,國王十字居民團體KXRLG隨即發起「再思行動」(Think Again Campaign),抨擊開發商無視於肯頓地方發展計劃、當地歷史建築以及自然生態的維護。根據2008的數據指出,肯頓區等待國宅的人數為一萬六千人,然而每年僅有一千六百戶新租屋釋出。約有兩千個家庭住在臨時安頓的住宅中,五千戶家庭面臨過度擁擠的問題。

肯頓的單一發展規劃( Unitary Development Plan)指出肯頓區50%的新住宅應為合宜住宅,其中 70% 應為廉租房(註3)。然而,在Argent的報告中指出,本區總共預計釋出的2000個新住宅單位中,只有14%(註4)為價錢較為低廉、或是以共有產權機制(註5)售出的合宜住宅。其餘的房屋、公寓都將是一般市售房產。位於倫敦市中心,又是主要交通轉運站,此區房價將相當可觀。

士紳化
世界各地的開發商¬似乎都遵循一種都更公式:先凸顯都更地點的黑暗面:環境骯髒、治安差、公共設施破舊、建築頹圮…等;再強調低落的物質環境連帶影響當地的居住品質,降低文化素養,甚至造成令人憂心的社會問題。若好好開始整頓風氣,將企業、商店、勞工、主流社會的思維和價值觀導入,必能逐漸優化,提升整體社區的生活品質。

然而,在利潤優先的新自由主義社會中,上述這種機制並不是理想的都市更新(regeneration),而是治標不治本,把問題推到別處的士紳化(gentrification)手段。

和其他社區比起來,國王十字的居民人數並不多。但士紳化仍會帶來一定衝擊。就算房屋遭拆除的居民都更後能得到全新的住宅,但日後嶄新的重建,企業進駐加上中產階級和其他優渥人士的遷入將迎來收費較高,價格不再低廉的商家。對於原本收入較低的居民來說,問題不再是‘買不起’房子的問題,而是 ‘住不起’社區的問題。這些低收入的居民將傾向搬往更遠或更貧窮的地方。

英國中央政府在2007年推出白皮書「規劃永續未來」(Planning for A Sustainable Future),強調永續社區(Sustainable Community) 和地方型塑 (Place Shaping) 的概念。永續社區是安全的、環保的、包容的,其規劃與建築運作完善,能為所有人提供平等機會及好的服務。然而,以永續社區為題所規劃的國王十字最後若無法照顧低收入居民,弱勢團體或邊緣族群,便枉負眾盼。
地方型塑過程(註6)

然而,以上想法卻(還)沒有在國王十字都更中落實。如果原有居民和當地商家必須因為士紳化而離開,也能算是永續社區?

社區歷史脈絡遺失
國王十字車站的更新區內有豐富的歷史建築,多與鐵路與工業發展史有關。除了廠房、還有鐵路工人和其他底層勞工的住宅。約20棟建築, 包括鐵路旅館,工人宿舍,火車頂棚….等被保留下來(註7)。然而對某些人來說珍貴的工業足跡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是他最想擺脫的惡劣回憶之一。

建築保存和保護應該留下什麼,拆除什麼?怎樣的保留,如何使用,誰來決定從來沒有放諸四海皆準的完美程序。拿本區遭拆除的Culross Buildling 來說,這棟建於1891年的住宅大樓,是鐵路公司GNR為其員工所興建的員工公寓。雖然同為20世紀第一代的工人住宅,但從建築特色上來看,Culross Buildling 並沒有隔壁Stanley Building 值得保留,英國古蹟署也不願列為保護文物,最後慘遭拆除。
Copyright: Didiguy (Flickr) Culross Building 少見的屋頂花園在藍領階級房產中非常稀有,每年夏天的屋頂派對是以前居民的美好回憶。

Copyright: Lynne Sanders 2008年糟拆除的Culross Buildling ,後方為歐洲之星列車停靠的聖潘卡斯車站

© 2013 King’s Cross Central Limited Partnership倖存的Stanley Building, 代表維多利亞時代第一批興建給鐵路員工的混凝土公寓。旋轉樓梯和雕飾在後來的補助型房產中並不常見 。
圖左 © English Heritage 圖右© 2013 King’s Cross Central Limited Partnership昔日與未來的Coal Drop。建於1851-1852年間的 Coal Drops是國家二級古蹟,位於國王十字車站以北後方,早年北方煤礦運送至此,經篩選分批再營銷至倫敦各處,未來將被打造為商業購物區。

從2005年的這段訪談中,可以聽見曾住在本地12年居民史提夫和潔西卡的心聲。雖然國王十字一直以來和犯罪和危險脫離不了關係,他們仍然非常想念當時的生活,街坊鄰里的互動,小孩在厚石板路上踢球的情景,來周遭取景的電影大隊…。其實退一步想,再上流、高檔的社區也不乏偷盜、召妓和販毒的事件,有時更甚。但鄰居陸續搬走,社區被迫解散這樣傷心的事情通常不會在這些優渥階層的社區中。
現在,國王十字和聖潘卡斯車站接通後可謂英國最大的交通轉運站,地鐵、火車、歐洲之星在此交會,(更是哈利波特上學的車站),每年乘客數量高達五千七百萬人次。圖為去年國王十字新落成的西側候車大廳。

© AHMM建築事務所AHMM替Google設計11層樓高的新總部,若得肯頓市政府規劃許可,將於2017年落成完工。

說到這裡,我們看到國王十字更新之路中的種種難關:政府以利潤為主的開發心態、合宜/平價房屋的短缺、士紳化、以及當地歷史建築和人文脈絡的消失。在跨國機制、國家政策和土地開發的強大壓力下,面對都更的小人物是誰?我們又能從他們身上學到什麼?

上文中提到的KXRLG (King’s Cross Railway Lands Group) 由國王十字當地居民和商家團體組成。1987年,它們成功壓制福斯特設計的總體規劃。2007年,也就是Argent拿到現在正在進行中的規劃案許可後一年,KXRLG向英國最高法院提出司法覆核審查,要求肯頓政府撤消規劃許可,重新檢視本地合宜住宅的短缺問題,和歷史建築的保護,但最後被最高法院駁回。

25年來,KXRLG雖然無法停止海峽隧道連接鐵路計畫或Argent的總體規劃,但倘若沒有它的把關和嘗試,國王十字將成為一個更陌生的地方。KXRLG替國王十字這塊地方爭取出不一樣的未來。KXRLG向心力強,行動力高,成員中有律師、在大學執教都市規劃的教授、建築師…等。KXRLG的網頁陽春,但是各項事宜-舉凡政府公聽會時間地點,開發商的最新動態,產業新聞、建築師發表的最新設計草稿…等等都清楚刊登,讓居民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擁有的權利、選擇以及可以做出的行動。這些都是日後世界各地其他居民團體面對都更案可借鏡的做法。

其他市民發聲團體包括KXCAAC國王十字文物保存咨詢協會和 Cally Rail Group凱里火車團體。團體雖小,但仍值得市民投入心力共同努力。

去年筆者拜訪開發商Argent咨詢中心時,提到都更(urban regeneration)一詞,穿著時尚的美麗接待經理皺起眉頭,苦笑但非常客氣地說 「我覺得我們不要用regeneration這個字」,「比較正確的說法是redevelopment (再開發)」。這句話或許是結束本文最諷刺的方式,因為「國王十字的更新之路」在主導者開發商的眼中終究不是「更新」,只是「開發」;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不是地方如何轉變,或是人民的生活如何提升,依然是-開發後的價值。

參考書目
Edwards, M. (2009). King’s Cross: renaissance for whom?. In: Punter, J. Urban Design, Urban Renaissance and British Cities. London: Routledge. Chapter 11.

Holgersen, S. 2007. Class Conflicts and Planning A Case Study of Contemporary Development at King’s Cross in London. Master. University of Bergen.

註1. 原本除了LCR, 國家貨運公司 (National Freight Company)在國王十字也擁有土地,但在2005年DHL收購了國家貨運公司。
註2. 大倫敦以下有32個行政地區(boroughs),由32個自治市政府(local authority)管轄。國王十字的都更範圍主要坐落於肯頓區(The London Borough of Camden),只有東北角的一小三角形地塊為伊斯靈頓區(The London Borough of Islington)。
註3. Source
註4. 英國的住宅與社區管理局(HCA)對本區合宜住宅的補助金為四千兩百萬英鎊,透過房屋協會(Housing Association)為本區提供284個合宜住宅單位, 廉租房和共享產權住宅比例未知. 資料來源:開發商Argent 網站(Accessed: 2013-06-10)
註5. 年收入落在一定範圍內的家庭可以申請購買共有產權型住宅, 可購買 20%-70%的產權,其餘下部分則繼續向住宅協會承租。購屋者日後可以全數買下剩餘產權。
註6. 出處
註7. 詳細清單

國王十字的都更之路 Part 1 of 2


文/攝影:楊思勤

原載於:台北都市之聲網站

我對國王十字(King’s Cross)這塊地方有很深的情感。2006年來倫敦唸書的時候,朋友和我拖著兩大箱行李,汗流浹背地從國王十字車站鑽出地面,爬上一段小坡來到宿舍。國王十字這一區變成生活中的一部分。這裡並沒有大家所說的那麼可怕,搶劫偷盜或是幫派群架偶爾聽聞,但也不至是最糟的區域。漸漸地,在研究倫敦各項更新案例的過程中發現,在自家的門口,我正見證歐洲內城都更史上最龐大的都市變身。
國王十字的都更區域介於國王十字與聖潘卡斯車站之間,即上圖紅色陰影部分。

國王十字的都市更新故事和發生在世界各個角落的案例一樣,在不同團體(居民,政府,企業,開發商,建築師…等)的利益角力爭奪下發展成為複雜的故事,其中不乏痛苦的轉型,不平的待遇,國家與居民之間的利益衝突。種種取捨、妥協的過程之中,歐洲之星開了進來,國王十字成為英國進入歐陸的門戶。繼中央聖馬丁藝術學之後未來google將會進駐,2000個新住宅將會落成。住、辦、商、學、遊各類型的發展都將在此地出現。

而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呢?十年後的這裡是否能實現規劃者的願景呢?誰是規劃者?誰又該是規劃者呢?


國王十字近期的發展 (照片前方為中央聖馬丁學院,半圓拱形建築為歐洲之星停靠的聖潘卡斯車站)

國王十字位於倫敦市中心偏北,地鐵一環的邊界。 19世紀初期,隨著攝政運河的完工,本區和北方其他工業大城連接起來,成為貨物商品川流不息的重要集散/轉運站。另外,印刷業,漆料業和廢料處理也是本地重要產業。19世紀中期火車站落成,附近的居民多為鐵路工人以及其他工業勞工,住在在鐵路和運河周圍品質低落的房舍中。
1852年完工的國王十字車站 (圖片來源
位於國王十字車站西側的貧民住宅區Agar Town,後來因為租地被轉賣給鐵路公司而遭拆遷。(圖片來源

到了20世紀,戰後的英國經濟慢慢脫離工業結構,國王十字車站週遭的運河以及廠房停止運作後逐漸頹圮。本區失業人口增長,灰頭土臉的工業印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國王十字的轉變,和甫因中風驟然辭世的英國前首相柴契爾夫人有割捨不了的關係。她的鐵腕政策撼動英國社會,從國王十字地區的變遷,可以看到整個英國都市改革過程的縮影。

柴契爾上任之前的英國政府,因為歷經三零年代的經濟蕭條以及二戰的摧殘,急需快速重建家園。政府大幅幹預經濟與社會層面,實施福利國家制度,提供全民健保,生活津貼以及國民住宅。 戰後隨即執政的左派勞工黨積極擴大公有事業範圍,將鐵路、煤礦、航空、瓦斯、電力、道路運輸和鋼鐵工業、醫療體系納入國營,公務人員數目遽增。

隨著公共支出和福利的成本持續增加,應用於投資的資金長期受到限制。不充分的投資是經濟發展的隱形殺手,事實上,英國的總體經濟當時已經瀕臨崩潰的局面 (劉坤憶,2003)。

身為新自由主義推崇者的柴契爾夫人在1979年上任後決定重新調整國家的角色,重要內政包括推動自由市場經濟、刪減公家機關的冗官、將企業經營文化導入公部門,以革除其浪費、低效率的積習。另外主導國營事業民營化、允許民眾以超低優惠購買國宅等政策。

去工業化使部分產業沒落,20世紀中期開始,英國各地出現越來越多的廢棄工業用地,首都倫敦也不例外。柴契爾政府大刀闊斧,以減免稅收的企業園區(Enterprise Zones) 吸引企業進駐,成功都更前身為工業重地的金絲雀碼頭(Canary Whalf)成為倫敦的新金融區。 八零年代的倫敦的金融和地產市場前景看好,投資人信心增加,越來越多資金湧入。而辦公大樓,尤其是市中心的辦公空間需求與日遽增。國王十字因此成為開發商眼中最富潛力的區塊之一。

到了80年代後期,英國國鐵(British Rail)被柴契爾政府的要求以私部門之姿,在倫敦市中心車站附近的地塊藉不少建案 (例如Charing Cross, Canon Street, 和Liverpool Street),賺進肥厚利潤。英國國鐵在1987年和開發商Rosehaugh Stanhope合作, 邀請大名鼎鼎的福斯特(Norman Foster)替國王十字車站區域進行了總體規劃。
福斯特在1987年的總體規劃 (圖片來源

然而,在國王十字生活和工作的居民與團體KXRLG (King’s Cross Railway Lands Group)並不歡迎這項商業性質強烈的提案。他們不希望這裡變成另一個被企業殖民的金絲雀碼頭。1992年,在KXRLG 的抗爭之下,以及其他種種因素(見註),英國國鐵的總體規劃被倫敦當地Camden政府否決。當然,並沒有因此活得全面勝利,故事並沒有結束。

1996年,英國鐵路正式私有化,海峽隧道連接鐵路計劃(Channel Tunnel Rail Link)在國會通過,英法海底隧道通車之後,緊鄰國王十字的聖潘卡斯車站確定成為歐洲之星列車的終點站。 新成立的LCR公司(倫敦和歐陸鐵路公司London and Continental Railways)被選中,負責重啓聖潘卡斯車站、建設鐵路連線以及歐洲之星列車在英國的運營。

然而,LCR公司日後販售火車票的利潤根本不及建設的費用。政府補助勢在必行,而政府如何降低補助的費用?答案是土地。英國政府決定給予LCR公司在歐洲之星沿線的地塊開發權(Edwards, 2009)。

註:福斯特事務所在1987年的車站設計中,列車停靠被地下化,不僅對老車站的結構造成威脅,同時北邊的運河也必須繞道。工程費用太高,在90年代初期經濟不景氣的條件下,整體車站周圍的土地開發也在反對聲浪中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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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4日 星期二

新加坡: 花園中的城市

文:楊思勤

“神在東方的伊甸立了一個園子...神使各樣的樹從地裡長出來,可以悅人的眼目...神將那人安置在伊甸園,使他修理,看守。 (聖經創世紀二章8-9節)”

花園予世人的意義亙古之前就已經存在。聖經中描述的花園(伊甸園)不僅是人類最初居住的地方,而管理花園更是人類最初的一份工作。 不同文明的發展造就了花園的諸多面貌。至今,不論是中國園林的文人底蘊,日式花園的禪意,修剪得宜的觀光花園,或甚至是你我家裡陽臺上的幾叢盆栽,都是人與自然的親密表現。
新加坡土地狹小,人口稠密。超過五百萬人住在兩個半臺北市大的面積,讓任何自然景觀都顯得非常珍貴。目前,新加坡接近一半的土地都是綠地,換句話說,自然保護區的面積高達近3千公頃 。

Copyright Lew Sin Hoe 新加坡象徵現代城市的成功標記如摩天輪、 濱海纜車、主題遊樂園、地標性建築、六星飯店…等一個也不少。
這也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國家,它先天不足,但後天超級努力,缺什麼就補什麼—沒有農產品, 所以一切進口; 沒有沙灘,那就花錢買來美麗白沙; 沒有他國攝人的自然景觀,於是填海造景,再從世界各處蒐集植哉樹木。

今年六月底新開幕的濱海南花園 (Bay South)是新加坡濱海灣花園(Gardens by the Bay) 的三座花園之一 ,坐落於新開發的海浦新生地上。其中最令人矚目的莫過於擎天大樹 (Supertree),以及兩座外觀晶瑩如寶石的巨型冷溫室。濱海南花園占地面積達54公頃,耗資十億新元,孕育超過200種珍貴稀有的植物。負責整體景觀設計和公園規劃的是英國巴斯的格蘭特公司(Grant Associates)。負責人安德魯•格蘭特(Andrew Grant)說, 除了呈現自然美景,使都市人也能享有在森林漫步的權利,設計團隊希望透過此項建設喚醒更多環保永續意識。從市區步行即可抵達濱海南花園這個「市內」桃源,除了是景觀與建築工程上的一大突破,也是新加坡的驕傲。

安德魯•格蘭特指出巨樹和巨樹步道的概念來自澳洲西部的Valley of the Giants,相似的案例在加拿大溫哥華的卡布蘭諾吊橋公園也可見到。擎天大樹的主體是混凝土,表皮種植攀爬植物、附生植物和蕨類植物,形成一系列垂直的花圃。人小樹大的不尋常比例創造了新奇的感受, 喚起人對自然本該有的敬畏憧憬。

擎天大樹上種滿種類繁多的蕨類植物、藤本植物、蘭花、鳳梨科和各種熱帶攀爬類植物,巨大的尺度令人想起電影<阿凡達>中的魔幻森林。而樹內更藏有玄機,裝設太陽能發電、通風塔和集雨裝置 (copyright Samuel Lew)

18棵介於25至50公尺高的大樹除了替底下的人們遮涼庇蔭外,內部暗藏玄機—有煙囪、排風管,能吸入新鮮空氣導進冷溫室,另外能將冷溫室內的熱空氣排出。擎天大樹上還安裝了太陽能熱板,光伏發電和雨水收集機制。

花園中的兩座巨型冷溫室為英國建築事務所威爾金森艾爾 (Wilkinson Eyre Architects) 的傑出作品,遊客可在花園中巨大的半球形溫室裡觀賞到超過 25 萬棵奇花異草。溫室的主要材料為玻璃、混凝土和鋼材。造型較為圓扁的冷溫室叫做花海穹頂(Flower Dome) ,佔地1.28 公頃(相當於2.5個足球場) ,主要培育地中海型氣候的植物,白天館內氣溫介於23-25度之間,舒適涼快; 外型比較尖挺冷溫室則是佔地七千三百平方公尺的雲霧森林(Cloud Forest) ,仿造海拔1千至三千五百公尺的熱帶山林氣候,其內雲霧瀰漫,非常潮濕,種植超過13萬顆赤道植物。34公尺高的人工小山和瀑布景觀讓人有實地置身雨林的感受。

為人蓋慣房子的建築師轉為樹木蓋房子,不只在尺度上需要調整 (例如冷溫室中的步道,通行門,地下室的卸貨區必須夠大,夠深,夠靈活,以便吊車或其他機械進入冷溫室), 在心態上也必須習慣這是一個為了植物而存在的建築。

Copyright: Craig Sheppard 孕育熱帶高山植物的濕冷溫室—雲霧森林

兩座冷溫室所孕育的世界植物分布 - 紅色為乾冷溫室花海穹頂, 綠色為濕冷溫室雲霧森林(copyright Wilkinson Eyre Architects)
和寒冷地區的”溫室”不同,新加坡已非常炎熱,溫室必須降溫,好讓非熱帶植物們能夠存活。不過,在赤道國家建立冷溫室這個概念聽起來不切實際又不環保,如何在環保節能的前提下兼顧每個環節絕對是環境機電工程師Atelier Ten的最大考驗。首先,溫室玻璃的選擇相當關鍵,光、熱為二位一體,在引進自然光的同時,如何阻隔過多的熱能? 團隊最終使用的玻璃來自中國,具有高透光性與金屬氧化物塗層能同時隔絕太陽照射所產生的高溫。以實際情況來說, 64%的日光可穿透玻璃進入室內,而62%的熱能被阻絕在外。建築師也運用了在曼谷新機場和南港軟體園區使用過的輻射地坪空調系統。在冷溫室的地板下鋪設冷水管,出風口靠近地面使冷空氣距離人體與植物較近,能有效降溫,而空氣一旦因人體和陽光加溫後便會上升,從冷溫室頂部排放出去,此舉取代傳統由上向下吹送的冷氣運轉模式, 為省電並節約能源之有效辦法。另外,新加坡國家公園每天修剪樹木後,留下大量的碎枝殘幹等有機廢棄物和生物質 都是可貴的再生能源,加上巨樹上所收集到的太陽能,能減輕公園內每日電力的消耗,雖然還達不到百分之百零炭足跡,但已屬難得。

溫室由網殼結構組成,外觀如蛋殼般輕盈,晶瑩如兩塊寶石,能夠自載本身的重量卻無法抵擋強勁的海風,因此建築師在精緻的網殼主體外加上一條條具有優雅弧度的橫跨肋板,中間以纖細的支架緊抓住網殼,使整個結構穩定。

Copyright: Darren Soh
冷溫室的高透光隔熱玻璃網格結構與白色肋板
新加坡位於赤道,艷陽高照,厚雲遮天或傾盆大雨的情況不斷交錯發生。“這裡天氣說變就變,所以我們不能建造一個不能變動的建築。” 威爾金森艾爾的設計總監保羅•貝可這麼說到。因此,當室內溫度因為人流過多或是日照過曬而導致溫度上升,穹頂上的氣窗會打開通風,白色肋板中也會伸出遮陽板, 一切由電腦自動化控制。

濱海南公園奇幻的景觀和宮崎駿的動畫有點微妙的關係。  總體規劃師安德魯•格蘭特、機電和結構工程師都恰巧同歲,去年一起過完50大壽,其中當了爸爸的幾個人因為同齡孩子的關係認識了《魔法公主》、《風之谷》、《天空之城》等環保意識強烈的作品。動畫中層出不窮的森林、巨樹、機器、和人群影射了自然與文明之間的拉扯。這些元素出現於濱海南花園中的意義似乎也強調了生態保育和都市發展間的平衡拿捏。保羅•貝可說,擎天大樹和兩座冷溫室一點都不自然,它們是被人強迫出來的自然 (forced nature) ;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的舉動和設計「拉了自然一把」(give nature a hand),讓植物在人類的幫助下得以在其他地方延續生命,甚至開花結果。
玻璃網殼、支架和橫跨肋板結構(copyright: Craig Sheppard)
面對尺度超大,複雜性高,涉及層面廣的濱海南花園,建築師如何在團隊之中定位自己? 面對日新月異的環保科技,或是建材,結構工程的進步,建築師的工作和角色又是否面臨了重大轉變? 對於這些問題,保羅•貝可笑道  “或許是我老了,人老了應該是會比較聰明。所以我學會如何聰明地,用全面性的視角來研究建築。 ” 談轉變,保羅•貝可認為,現今的建築不像以往有明確的分工 — 建築師設計建築,結構工程師算結構,機電工程師畫管線,景觀建築師種樹…— 團隊內每項專業領域的界線 (相對以往來說) 變得比較模糊。雖然各司其職仍然必要,但未來的建築師勢必得要更融會貫通,更多吸收相關知識,才能更得心應手,更全面地對待手上的案子。

同樣來自威爾金森艾爾的副總監林瀚崑(Bosco Lam)也同意這個觀點,他提到在濱海南花園的建案中,除了設計,建築師肩付了相當關鍵的管理責任—例如了解植物的生長,維修考量,遊客動線,安全措施,甚至到了案子後期,幫助業主創造園區收益(例如花海穹頂中開放宴會/活動空間供一般大眾承包使用) 。

「綠建築」這個名詞在近十年中絕對是建築熱門字之一。從綠建築的建材、興建的模式,乃至於建成後的維修,都被拿來在顯微鏡下審視。諾曼•福斯特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馬斯達爾(Masdar)計畫中誇下海口承諾打造零碳,零廢物的城市,今日建築師競標時也無一不提「節能減碳」、「低碳生活」這些美詞佳句,好像回到冷戰或戒嚴期間的制式演講,若沒有呼出「復興中華」或是「解放臺灣」等標準口號便會被扣分一樣。然而案子拿到後的實際表現仍然受到很多質疑,賀曼•黑茲貝格(Herman Hertzberger)今年二月在英國皇家建築師協會的金獎(RIBA Gold Medal)得獎演說中便提及他不欣賞綠建築這個名詞,他在乎的是永續發展。這樣看來,批評也好,不信任也罷,回過頭來看濱海南花園的時候,或許我們(還)不該太嚴苛地質疑綠建築的技術細節,而應試者將心力放在如何能「延續」眼前的成果以及「確保」日後在環保科技上的精益求精。

濱海南花園能源使用示意圖--新加坡國家公園局負責管理國內全部樹木與植栽. 每月修剪樹木後產生5000噸的木屑. 這些廢料被重新利用成為燃料, 拿來運作生物質蒸汽鍋爐(biomass boiler), 產生的能源推動熱電聯產系統, 成為冷溫室中冷氣的能源來源.  每一道措施都能看出這項建案在實現綠色建築與達成碳中和所做的努力

每每看新加坡,似乎都在看一個未來的城市。因為天然資源缺乏, 新加坡比其他人都開始早面對種種問題— 缺水,所以循環廢水再製飲用水; 地小,所以建造一批批越來越高,功能越來越發達的住宅高樓。數十年過後,當每個城市耗盡資源和土地,失去自然景觀的時候,或許都會想回頭看看新加坡當年是如何處理的。

新加坡沒有選擇在地價高昂的濱海灣建造摩天大樓,反而選擇興建摩天大「樹」和綠地。它並不想打造另一個城市花園,而是更遠大地希望讓自己成為一個在花園中的城市。藉由花園的興建,新加坡希望吸引大眾前來,藉機教育,讓人民能更重視環境永續的議題。
濱海灣花園絕對替人類未來世界的花園創造了的另一種可能與想像,更挑戰了花園建築的科技與設計。至於有沒有必要去挑戰,或是否值得挑戰,答案自在人心。


2012年5月5日 星期六

2012年五月國際建築行事曆


五月五號

五十嵐太郎建築講座


美國 洛杉磯
日本建築評論家五十嵐太郎將於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發表演說。 五十嵐現為仙台東北大學建築系教授,他曾代表日本參與2007年的里斯本三年建築展,同時也是2008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日本館總策劃。著書計有『新宗教與巨大建築』、『美麗的都市、醜陋的都市』、『過防備都市』、『戰爭與建築』等多數。

五月七號至六月一號
1972』展覽

美國 洛杉磯
今次攝影展展出由已故日本建築師黑川紀章的作品-中銀膠囊大樓。黑川被認為是二戰後代謝主義 (主張都市猶如有機體,須靠細胞的新陳代謝以及新知的吸收才能因應變化與維持活力)的代表建築師之一。本建築經典之處在於每一個方塊體,都是一個居住單元。透過此次展覽讓參訪者透析黑川在1972年對於未來建築的概念投射。  

五月十一號
湯瑪士.海德維講座
英國倫敦
設計2010年世博會英國館的建築師海德維(Thomas Heatherwick)的作品頗具實驗性,善於將工程機械性格帶入設計中,創造出魔幻的蛻變感。 今次講座在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V&A Museum)舉行。

五月十四至十六號
第一屆新城市高峰會
法國巴黎
新城市基金會在巴黎拉德方斯國際會議中心主辦新城市高峰會 ,全程提供中、法、英三種語言的翻譯和服務,將有主題報告、聯席討論、小組工作室、重點案例組分析等多項活動。屆時,全球城市化各個領域知名的學者、企業、建築師、藝術家、金融家,地產商等將齊聚一堂,探討城市創新的關鍵領域:智能交通、水治理、綠色建築、創新城市、互聯城市、貧富差距、基礎設施融資、零售消費等,展開重要磋商和探討,而高速城市化的中國尤其是聚焦點。

五月十五號
倫敦奧運能源議題研討會
英國倫敦

隨著奧運的腳步漸漸逼近,英國皇家建築學會將於今日舉辦奧運能源議題,包括如何提升能源使用效率和增加可再生能源發電的計劃。與會單位包括倫敦奧運籌委會(LOCOG),奧運交付管理局(Olympic Delivery Authority)以及霍普金斯建築事務所(Hopkins Architects). 活動開放一般民眾參加,可於官方網站上訂位。

五月十六號
Designex 設計建築展閉幕
澳洲雪梨

為期三日的Designex是澳洲最大的設計和建築盛會。主要涉及建材、家具布藝、家具、燈具和室內裝飾等行業;參加展覽者橫跨室內設計師、建築師、承包商、以及設計院校的老師及學生。


五月十八號至二十號
(重)寫歷史
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

今年是羅馬尼亞Ion Mincu 大學建築學院120週年校慶。該校是去年贏得台灣塔設計概念國際競圖首獎 Stefan Dorin的母校。此校於草創時期即致力於建築教育和研究。校慶回首過去之時,更展望未來,期盼寫下燦爛歷史。今次為期三天的活動將探討以下議題:城開發的過去與未來展望;區域發展和景觀設計; 智能建築與可調試性建築與建築修復等。


五月十九號
蘇富比藝術空間在香港揭幕
中國 香港
由李柏建築事務所(Richards Basmajian )所打造佔地一萬五千呎的蘇富比藝術空間於今日隆重開幕。 蘇富比在香港開設此獨特的多用途藝術空間,藉以配合近年發展迅速之亞洲藝術市場,進一步拓展區內之業務。

五月二十一號至二十二號

全球設計智庫研討會

巴西 聖保羅

今次研討會將請來建築、工程和設計領域各方人才討論未來合作與相互贊助機會。


五月二十二至二十三號
2012 英國機場設計與工程研討會
Description: http://www.architectsjournal.co.uk/pictures/127xAny/P/Pictures/web/t/l/p/Airport-Design-and-Engineering-2012.jpg
英國倫敦
有別於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和歐洲第一大港鹿特丹港的日益繁榮,英國現在正面對機場老舊、跑道和設施缺乏的問題。在未來的競爭力上如何因應其他國家(例如科威特和約旦的新機場)迎頭趕上是目前首要議題。第六年舉行的機場設計與工程研討會提出一個討論平台讓建築師,工程師和承包商齊聚一堂共同探討未來英國的機場機制。

五月二十三至二十五號
曼徹斯特的鳳凰效應
http://www.bcoconference.org.uk/
1996年曼徹斯特市中心被北愛爾蘭恐怖分子以炸彈攻擊。16年過去了,下過去沈重的陰影,有如鳳凰於灰燼中再生,現在的曼徹斯特被投票選為英國新興企業最喜愛設總部和辦公室的城市。大膽前衛的建築設計和曼徹斯特居民永不認輸的個性,整個城市相交於倫敦更勇於嘗試新的發展取向。此次研討會將討論創意、前瞻性和都市更新的關係。

五月二十九號
BIM- 創造競爭還是合作?
英國倫敦
近年來以3D建築資訊模型為核心的BIM(建築資訊建模Building Information Modeling)技術之發展與應用,在建築業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趨勢以及競爭力的基本門檻,並納入許多工程的要求中。有鑒於此,皇家建築學會將舉辦BIM座談會,徹底探討BIM在建案不同階段的功能和優勢。 本講座開放線上報名訂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