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3日 星期二

新娘新郎缺席的里加

這是去年的遊記。

在倫敦認識的一對好朋友來自拉托維亞。N活潑大方, 是前公司義大利組的秘書,開始的時候把熱情的她當義大利人,後來才知道她是里加(Riga)人。一次在廚房巧遇,她主動和我打招呼而漸漸熟識。同是異國人,午餐也偏好熱食,因此常使用一起用微波爐熱便當後一起午飯。V是N在姊姊婚禮上認識的攝影師,兩人在一起三年後訂婚,去年四月她便興奮地將試穿白紗照片和婚禮邀請函寄給我,我們在Hampstead 家樓下約了他們倆晚餐。恭喜言猶在耳,一樁美事卻意外地取消。兩人分手。

我和先生為了去里加的機票早早便訂下,N仍鼓勵我們前去,就算當度假也好。第一次踏上一個有點遺憾的旅程。N 怕觸景傷情,於是留在倫敦,但仍熱心安排姐夫提早下班,接機送我們去旅社。


我們和N的大學同學約了見面,她本來是N的伴娘。 我們約在老城的市政廳廣場。她一頭金色長髮帶著笑容,我們2年前見過一面,很快便認出彼此。她帶我們去看她倆以前上學的校舍,她心愛的咖啡店,我們在舊城區的石板路上仔細地把每條小巷都走過一次,看N和V生活過的城市。

朋友不在,約定不再,這趟旅程始終有一點憂傷。

里加是拉脫維亞的首都,波羅的海三小國(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中最大, 最發達的城市。城市坐落在道加瓦河口岸, 東臨俄羅斯,西和瑞典相望。里加的歷史中心有豐富的新藝術建築,199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 歐洲其他城市能相提並論的大概僅止於維也納,巴賽隆納和巴黎。

新藝術建築群多半位於Elizabetes 和 Alberta兩道街旁。新藝術緣起於19世紀晚期,是20世紀現代主義的前奏,特色是嚮往自然的流動線條,大量使用植物,花朵,藤蔓,海藻,昆蟲等意向,雖用許多花紋曲線,但整體來說並不繁榮矯作,多了一份精簡清新的感覺。牆壁、欄杆、傢具的造型裝飾上常體現自然繁茂草木生長模樣。“新藝術運動在建築中的這種變革只限於藝術形式與裝飾手法,終究不過是在形式上反對傳統,並未完全解決建築形式與內容之間的關係,與新技術結合的問題,這也是它存在時間這麼短暫的問題。而在它流行於一時之後,在1906年左右便逐漸沒落,雖然是這樣,但它扔然是建築簡化與淨化的過程之路” (Source: 這裡)。

里加曾被暱稱為北方的巴黎,恰巧上次旅程去的布達佩斯是東方的巴黎。不知是否還有南方的巴黎?西方的巴黎?



不論到哪裡, 20世紀的現代風格建築都很能抓住我的心。英國友人每回看見令他趨之若鶩的外表粗獷,造型冰冷尖銳不友善的混凝土大樓便會開我玩笑 “ it's fine with Chris, she likes concrete”  這般不被人接受的建築畸戀始於幼稚園和小學時代的夏天。那時多半由外婆在家照顧我和弟弟,為省電不捨得開冷氣,偶爾帶我們去忠孝東路上辦公大樓裡的 lobby 吹冷氣, 就算沒開冷氣, 裡面都好涼好舒爽。以前的警衛伯伯不像現代的保全, 看到老太太帶著兩個孫兒不會趕, 只要我們不吵,便讓我們在裡面休息一下。有時候是坐在沙發上,有時候背靠者冰冷的大理石牆壁。打蠟光亮的地板, 石作的盆栽格,黑玻璃,樓梯的金屬扶手和欄杆都給人好涼好涼的感覺。

Lobby沒有路上喧鬧, 櫃台後有時有管理員老頭,偶爾看報,多半在打瞌睡,外婆手上的扇子慢慢地搖,被熱到頭昏的身體和頭腦在這樣的建築裡總能平靜下來。像我們這樣光明正大晃溜進來的人其實也不少,各型各色都有, 來接人的司機, 送信的郵差,補習的學生,這類lobby 成了我最喜愛的public space (公共場域)的原型。光是在裡頭看人便覺得有趣至極。這些建築在許多人眼中無聊醜陋,我看著卻能感受平靜溫馨。


位於老城區中的三兄弟之家。三棟模樣可愛,有點歪斜的建築是里加最古老的市民建築,因為緊靠一起,似乎感情太好又有如兄弟因此得名。

除了觀光景點以外,舊城區的房屋需要維護的數目其實不少。
往舊城區東南方散步10分鐘左右便可抵達鐵路旁的中央市場。
里加有歐洲最大的菜市場。對於非常喜愛各國菜市場的我來說,紮實地逛了兩個早上,並且從前菜、正餐到甜點咖啡足足吃了兩輪才捨得離開。

中央市場的原身是德國佔領時期齊柏林飛船的停機坪, 建於1924-30之間。 現在一棟建築內賣肉類, 一棟賣魚和海鮮,一棟有奶製品(起司,奶酪,奶油等),還有專賣乾貨香料以及衣服家用品類,其實很像百貨公司, 應有盡有。 


市場內小吃是少不了的。拉托維亞的菜色介於俄國菜和東歐菜之間。常見的食材有甜菜(beet root)馬鈴薯,番茄,海鮮和肉類的選擇也算豐富。烹煮的方式有一特色,即是用鮮奶油加粉紅胡椒作為醬料。 粉紅胡椒的口感很有意思,有一點花椒的辛辣,但香味仍然比較接近黑胡椒。



市場熟食區賣的另一特色食物是波蘭也常見的白菜卷(內包肉餡),另外炸物方面的選擇也很多,有甜有鹹,從甜甜圈到類印度式的samosa和看起來像蝦捲、雞捲的東西,馬鈴薯泥是搭配班底。
舊城區幾乎每天都會過來,到了倒數第二天我們決定過河看看對岸的風景,想必遠離遊客後能看見當地人民真實的生活。挑了一班輕軌,一路往北坐到底站。
沿途經過很多集合住宅,當天下雨,天空灰暗,拉托維亞的人也挺沈默,輕軌列車上很安靜,好像一班夢遊的列車,一路搖晃經過幾個量販店看起來稍微有些人氣之外,整個城市並無太大的活力。N後來說,國家壯年人口外流,剩下老人和孩子在城市留守,是趨勢也是社會問題。
底站來到並不起眼的社區,雨還在下,我們在商店中挑了當地幾款牛奶糖帶回英國送人。
離開里加的這一天免不了又來到每天進舊城必須經過的Bastejkalns公園。 為見證愛情而上鎖愛情的行為在這裡也很風行。
走到最後一天,忠孝東路216巷買的平底鞋在里加的石子路折磨下正式報銷,在購物中心買了一雙新鞋。舊鞋就算捨不得,想到帶回倫敦重新補底比原價還貴也就作罷。

走了四天的路,這四天的里加陰陰鬱鬱,讓我一直想到原本邀請我們過來的N。惦記一個人的旅程原來是這種滋味。回來倫敦後,她開心地問我好不好玩。

很好,我說。
你好嗎?我問
好多了,她說,苦笑皺眉一下。

和N一直保持著聯繫 (她幾個月後交了新男友)和V則毫無聯絡。
我想到那座鎖橋,或許最需要紀念的反倒是離別,因為存在很真實,不需任何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