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4日 星期二

Sarah Tse :鑲滿蕾絲的刺人夢境

(原載於當代設計雜誌2011年1月號)
文:楊思勤
圖片提供: Sarah T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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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小女孩在成長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迷戀童話故事中一襲襲鑲滿蕾絲滾邊的華服,如雲朵蓬鬆般的紗裙,如銀河般閃爍的絲帶,瑰麗的飾品。然而就像真正穿上華服後的現實,蕾絲刺的皮膚發癢,繡花因摩擦绽了線,敗絮其中。幻想與幻滅僅在一線之隔,這種落差被倫敦當代藝術家謝敏行用鉛筆捕捉起來,成為一幅幅令人驚艷的畫作。

玫瑰花,貍貓, 小鹿,機器人, 蒲公英。去年倫敦聖馬丁學院的畢業展的一個小角落裡有四幅風格清新可愛的鉛筆畫讓眾人駐足。謝敏行作畫的工具很基本,只有鉛筆,畫紙和牆壁。她的畫作中展現鉛筆筆觸的輕柔脆弱同時也能描繪出嚴肅議題的剛毅。謝敏行的作品探討逃避現實(Theme of escapism)與重新排列的視覺語言(Rearrangement of visual language)。由童年記憶、旅行印象和夢境所啟發的矛盾圖像交融碰撞,創造了一幅福超現實的記憶拼貼。

 縫紉機  (My Sewing Machine)
Pencil on paper, 72 X 97 cm
<縫紉機>的畫工精緻細膩花了上百個小時描繪出松鼠的毛髮以及蒲公英的絨毛縫紉機油瓶電話和松鼠長頸鹿與蒲公英共置在同一空間中象徵生物與機器間的矛盾與抗衡松鼠雖然可愛但是表情嚴肅臉孔斑駁。松鼠的姿勢暗示與縫紉機的媾和交配這樣的構圖再次突顯自然物與人造物彼此間的張力與拉扯

縫紉機;的畫工精緻細膩,花了上百個小時描繪出松鼠的毛髮以及蒲公英的絨毛。縫紉機,油瓶,電話和松鼠,長頸鹿與蒲公英共置在同一空間中象徵生物與機器間的矛盾與抗衡。松鼠雖然可愛,但是表情嚴肅,臉孔斑駁。松鼠的姿勢暗示與縫紉機的媾和交配。這樣的構圖再次突顯自然物與人造物彼此間的張力與拉扯。

‘大和小,軟和硬,自然與科技,以前與現在,天真與成熟,都呈現在同一個空間。這些圖像浮現一種懷舊、永恆但不安的情愫。

謝敏行與扁平的日本

無論是一般來看展的民眾或是藝術界圈內人都會認為謝敏行似乎很 ‘日系’ 很適合在日本發展。 一般民眾看到的是精緻可愛的插畫風格。藝術界的圈內人(像是發堀謝敏行的Fountain Project)則是看中了謝敏行的2D特色,呼應者日本浮世繪以及村上隆超級扁平(Super Flat)的概念 。也因為這樣,謝敏行得到日本P3藝術與環境研究院的邀請,於今年夏天在九州的別府進行了駐村計畫,她是去年全聖馬丁碩士與學士畢業生中唯一獲得此殊榮的藝術家。P3的負責人芹沢高志熱愛發掘新銳藝術家,在九零年代初即為蔡國強策劃了個人展<原初火球─為計劃作的計劃>。這次,芹沢高志看中了謝敏行說故事的潛力,力邀她從傳統浮世繪中研究日本特色的扁平概念,與平面意義,進而發展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鉛筆畫作。甫於八月結束駐村計畫後的謝敏行隨即在福岡的紺屋和東京的Nakoochai 藝廊(中落合ギャラリー)舉行了個人畫展。在日本的這段期間,除了維持一貫可愛的風格之外,謝敏行也挑戰了更自由,大膽的筆觸。並在畫作裡融入更多社會議題,使作品的底蘊更加成熟。

不同於村上隆, 謝敏行並沒有要註明或指出日本大眾文化的扁平無深度現象。她不像村上隆信奉普普藝術,將作品開放,給予觀者自由享受並詮釋作品的機會(王立欣, 2009) ,謝敏行仍然是說故事的那個人,並且主導畫作的意義。 她注重畫作裡每個物件的拼貼以及排列; 在調整構圖位置以及玩弄各物件比例大小的過程中強調物件之間的差異與衝突,以表現她想闡述的故事。

就個人層面來說,謝敏行對日本充滿濃厚興趣。在創作‘可愛’系列的前一年,謝敏行對 ‘可愛’ 這個現象做了一些思考。日本女生崇尚 ‘卡哇伊’ 的服裝,擺飾,生活用品,乃至食物,甜點…等等。‘可愛至上’的觀念蔓延到生活上的細節,包括私密的性文化。具有情色意味的成人卡通(Lolicon) 與動漫AV女優的盛行讓 ‘可愛’這件事情多了一層不安與慾念。謝敏行的別府駐村的畫作<茶壺>;,<香水百合>;與<郵票>;中也呈現了這樣的變態情緒。

別府位於日本九州,是擁有 200 多處湧泉的溫泉聖地。也是世界湧泉量第二的溫泉區 (僅次美國黃石公園) 。別府很幸運地沒有受到二戰的破壞,多數建築物保有傳統的樣貌。二戰時期,許多失去丈夫的婦女來到此地生活 。港口加上溫泉鄉的關係,人來人往,情色行業相當發達。然而這個村鎮親切祥和,凝聚力強。人們晚上聚在六零年代風格的酒吧小酌, 男女可以一同混浴聊天,把泡湯當社交不畏閒言。這個小鎮人情味濃厚,也充滿神秘,激發謝敏行許多創作靈感。

在別府兩個月的駐村藝術家生活中,8位居民提供了對於自己極有意義或紀念價值的物品與回億讓謝敏行以圖畫紀錄下來。 85歲的咖哩屋廚師松尾輝彥先生的大茶壺是岳父當年把咖哩屋傳給松尾夫婦時的禮物。 這幅畫最吸引人的是茶壺與人像的比例與構圖中的不恰當性(inappropriateness)。謝敏行用親吻的意象描繪了松尾先生對茶壺的情感。

茶壺 Teapot

725 X 545 mm Pencil on paper 2010

松尾的安祥表情以及‘靜物’茶壺使整幅畫作呈現寧靜和平的氣氛。頭髮細柔浮貼的線條和壺把牢固堅硬的形象產生對比。 與人像一樣大的茶壺壺嘴正對松尾先生的嘴巴。 這幅景象投射出不禮貌,不衛生的印象,陶製壺嘴的皺折幾近陽具,情色暗示呼之欲出,加強了此畫作在予人視覺感官與道德觀上的挑戰。
郵票 Stamp
725 X 545 mm Pencil on paper 2010
這幅畫作是謝敏行駐村別府期間內的最後一幅畫,不僅表達了強大的鄉愁, 也呈現了日本對於 ‘濃縮’的著迷。 松尾常巳先生喜愛集郵,高齡90的他在二戰時期被下派到東南亞。

佔了畫一半篇幅,那隻掌紋如傷痕滿佈,皮肉扭曲的大手釋放出巨大的病態意象。象徵戰爭記憶刻人身上的,不能磨滅的痕跡。半打開的掌心猶如半開放的心, 讓藝術家進來他的內心故事以及他的回憶。謝敏行順勢的把自己對別府的回憶也延續在郵票之下。她把當地的建築與風情畫進水晶球裡面。 密密麻麻地把別府人文濃縮保存起來,成為她私人的紀念品。

整個日本文化似乎也是濃縮後的產品。食衣住行都是如此。小從吃的泡麵,咖哩調理包,大到建築,工業,汽車產業, 或是整個社會的填鴨式與參考書式的教育系統,日本人總能吸收大批資訊, 壓縮後再輸出成新的製品。濃縮的回憶是謝敏行對別府說再見的方式。似夢似真的回憶被密封起來。這個動作和半開的手恰恰相反,不再開放讓外者進來,也不再增加減少, 不允許任何修正。

就某方面來說, 謝敏行的作畫企圖與Super Flat理念是接軌的—可愛圖像並不如它們表面單純甜美,畫中總有些許詭異的暗示使這些討喜可親的作品多了一層嚴肅的批判或無禮的嘲諷(陳苑禎, 2009) 。在謝敏行的畫作中,有人認為她建構了一個人們可以逃逸于現實,回到童年的純真世界。其實,她作品的意義遠比逃逸來得勇敢,她願意正視現實,聆聽社會,用軟弱的鉛筆刻畫出堅強永恆的故事。

作者簡介

楊思勤, 台北成長, 英國巴特雷學院畢業. 白天在倫敦金融區上班, 是全球專業彌償保險顧問. 夜晚則振筆疾書, 持續撰寫有關建築, 藝術與都市之相關文章與報導. 個人網站http://www.shrinkingmind.blogspot.com/

參考文獻

Sarah Tse. Sarah Tse Atelier Residency Artist [Online]. Available at [Accessed 1 October, 2010]

陳苑禎. 曾經超級扁平而今超級膨脹—一個動漫藝術的思索 [Online]. 取自: [Accessed 25 September, 2010]
王立欣. 從解構主義論村上隆藝術創作之美學特色—以 等作品為例 [Online]. 取自: [Accessed 23 September,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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